文/陳弘儒 臨床心理師
春冬之際,天氣乍暖還寒、日落的時間提前、夜的時間漸長,沒有特別原因地,有些人會走入憂鬱,它可能吞噬或佔據對情緒的感知,僅剩悲傷、空虛於心內搖盪,美國作家安德魯・索羅門曾描述自己的憂鬱症充滿生命:「發作最嚴重的時候,我知道我感受到的不是我自己的情緒,這些是憂鬱症的情緒…」(Solomon, 2001);它可能無聲無息地展現在身體的感受上,如同作者時枝武的自傳散文《憂鬱病患的日記》所寫:「我覺得身體好像糖果遇熱融化後流出來,慢慢地流到地板上去,好像在毛玻璃上噴水之後,水滴會自然往下流,想叫也叫不出聲,覺得自己好像被一種黏液般的東西纏住,全身像是從高空被重重地摔到地上,有股動彈不得的感覺」。許多憂鬱者會出現食慾和睡眠的變化、疲倦、無法專注、思考遲滯(DSM-5; APA, 2013)、儼然是一場心靈的重感冒。
而這與失戀、親人死去、失去所愛之人、面臨經濟困境、天災、工作上的挫折導致的悲傷不同,季節性的憂鬱症可能因氣候的改變影響體內激素(褪黑激素、血清素),但卻找不到一個能夠歸因的明顯標的,他沒有明確的遇到了「什麼」,也因此讓身邊的人更難以體會、同理,甚至理解。若我們身邊的家人、朋友真的碰上了,又該如何陪伴?
首先最重要的,是原諒自己的無能為力。客觀而言,憂鬱症從症狀的鑑別診斷、釐清其與一般悲傷之差異,究竟蒙受的壓力和產生的症狀是否成比例就充滿了灰色地帶,若非專業的臨床醫學工作者(精神科醫師、臨床心理師),難以斷定。更遑論要協助這樣的患者走出陰霾;在精神分析的角度,憂鬱是一種折煞人的狀態,他會讓身邊的人充斥一種無力感,彷彿說出所有的建議都能夠被否決或是墜入無聲的黑洞之中,更強烈一點地說,遭憂鬱襲擊者,有某種要說服身邊的人一同憂鬱的傾向,要證明你所說的都無法幫助到他(Jacobson, 1954, 1971),在這樣的情緒渲染下,可能失落、生氣、甚至埋怨,不自覺說出不耐煩、或傷人的話語,那倒不如,在一開始,就原諒自己,承認我們的無能為力。
其次,陪伴傾聽,但不要犧牲自己。陪伴、傾聽,是一種坦承自己無法全然理解對方、無法給出真知灼見或人生真理的脆弱狀態,更多時候,不知道該說些什麼,於是只能張開眼睛和耳朵聆聽,這種狀態是很消耗能量的,但這不是陪伴者的錯誤、亦不是能立足或不足的問題,這樣的陪伴是一種專業的能力,當感覺到自己無力承擔時,和對方坦承、並轉介給專業工作者(精神科醫師、臨床心理師)是必要的抉擇。
最後,保持信心,朝活的方向去。多麼憂鬱的人,都曾經快樂過,所以我們可以寬心的第一點是:「會好起來的」,而了解某個人過去快樂的樣貌,我們也有了走向快樂的地圖,若憂鬱是深夜的失眠、快樂可能是短暫的日光;若憂鬱是遲滯不前、快樂可能是片刻的運動與汗水;若憂鬱是晝夜不分的混亂節律、快樂可能是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。這些方法恰好改善了血清素、褪黑激素的平衡、恰好朝向了憂鬱的反方向、恰好朝向了身體活著的樣貌。
參考文獻
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. (2013).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 (Fifth ed.). Arlington, VA: American Psychiatric Publishing.
Jacobson E. (1954) Transference problems in the psychoanalytic treatment of severely depressed patients.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Psychoanalytic Association; 2: 695–705.
Jacobson E. (1971) Depression: Comparative Studies of Normal, Neurotic, and Psychotic Conditions. International Universities Press.
Solomon, A. (2001). The noonday demon: An atlas of depression. New York, NY, US: Scribner/Simon & Schuster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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